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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华:哲学与时代问题的解决:以北宋道学为核心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非常荣幸有机会跟大家交流。今天的主题是思考哲学与时代的关系,这个主题里不仅仅是在讲宋明理学,关键的部分是张载哲学的一个论证,我今天特别希望大家知道,中国是有哲学的,而且我们的哲学达到的深度令人震惊。中国哲学是有证明和论证的,有很多人以为中国哲学仅仅是一种理论上的直观,一种信念,其实不是,只要是哲学就一定要论证,如果不去论证,不去谈道理,它就不是哲学。我今天特别希望能够给大家展现出中国哲学在某种程度上达到的深度。

一、价值危机与哲学的突破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对中国文化或者中国文明基本精神的理解。我们的文明到底有什么样的特点,这是我们首先要面对的。讲中国文化的特点或者讲中国文化的特性,不是因为中国文化特殊。如果说中国文化特殊,那就意味着在人类历史的文明发展中,我们好像是个例外,别人是普遍的,而我们是例外的,我不认同这样的看法。在谈到普遍的问题时,我认为至少有三个层面的普遍是我们要去思考的:第一个层面是实际上已经普遍了;第二个层面是可以普遍;第三个层面是应该普遍。如果对这三个层面的普遍概念没有加以区分,就笼统地去谈,这个问题一定是混淆了的。在我看来,中国文化的基本价值和基本精神是可以普遍而且是应该普遍的,所以我要谈中国文明的基本性格。

在我看来,我们的文明最根本的性格是此世性格,中华文明是人类文明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创世神话的。那么有人会说女娲造人是怎么回事?女娲造人用的原料不是她造的,上帝创世时什么都得他造。“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我看到这一页就马上合上了,这超出了理性理解的能力,我理解不了。孔子、孟子都不是这样讲的,老子、庄子也不是这么讲的,荀子、韩非子也不是这样讲的。我们没有创世神话,所以我们没有彼岸,没有末日审判,没有“原罪”。我最近造了一个词,我们不是原罪,是“原善”。一切都围绕一个根本的问题展开,就是此世之饱满,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特别强调文明的此世性。我们的根本文化精神是理性的、哲学的,而非宗教信仰,这是我的体会。宗教与哲学最根本的区别是,宗教是相信之后才能理解,哲学是理解之后才能确认。所以中国哲学家都是在讲道理,无论是老子、孔子、庄子,甚至是公孙龙,都在讲道理。

二、中国哲学的发展与不发展

说到哲学的发展我们马上就要谈到一个问题,这也是我多年思考的问题:哲学的发展与不发展。哲学在哪个地方发展?可能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现代自然科学一直在发展,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好像不断在加深,我们现在甚至可以看到百亿光年以外的地方,我们对微观世界的探索已经能够直观地看到原子甚至原子以下的结构。我们对人的身体和心灵的了解都加深了,在自然科学的意义上我们在一往无前地发展,但是为什么我们还要回去读老子、孔子、柏拉图?哲学好像没有发展,哲学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为什么?

在我看来,当我们以哲学的眼光整体地看待世界和人生的时候,所达到的哲学洞见的高度就是人类达到的最高高度。上世纪著名的哲学家雅斯贝斯,他在一本叫《历史的起源与目标》的书里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轴心期”。人类的“轴心期”几乎成为人类的“回心之轴”,当然这个“回心之轴”是另外一本书中的提法,作者叫竹内好。竹内好终生研究鲁迅,他有一本特别著名的书叫《鲁迅》,这本书里面写道:鲁迅一生有一个回心之轴。“轴心期”基本上成为人类文明的回心之轴,人类文明在“轴心期”之后的每一步发展都会不断回到“轴心期”的基本理论和基本思想当中,获得滋养和前行的动力,这是雅斯贝斯的著名论断。

回过头看会发现,我们在哲学上是不断地往回走的,不仅中国如此,西方哲学也是如此。你去读德国古典哲学,像康德、黑格尔,他们要回到的是古希腊哲学的高度,他们要回到的是柏拉图的高度。为什么在柏拉图那个时代可以达到这样的高度?为什么那么早的时期,人们就开始以整体的眼光来审视、思考世界人生问题,并达到了最高峰?这里面最重要的原因是,自然科学的发展是经验科学的发展,它依赖于经验的不断扩展,但是经验无论怎么扩展,都无助于你从根本上、整体上来审视世界人生的道理。严格意义上讲,以经验的道路来探索世界、人生的整体性问题的时候,你会发现它本身就远远不够,因为经验知识在某个意义上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

关于这一点,中国古代那些伟大的哲学家早就看到了。庄子《养生主》开篇指出:“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殆”是危险的意思。庄子很早就认识到这一点,人在认知这件事情上是最没有止境的。老子很早就看到了“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人沿着经验的道路走得越远,实际上得到的真知就越少,所以老子才讲“为学日益,为道日损”。经验知识是无穷无尽的,但经验知识无论积累多少,相对于无限知识来讲其实都等于零。真正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用经验来探索道路是没有希望的。孟子讲“心之官则思”,心灵的作用是思想;“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我们总以为我们的感官是沟通的,但是中国的哲学家很早就看到了这一点,感官是遮蔽的,它对于我们用心灵来从整体上、根本上认识这个世界是有遮蔽性的。当我们开始以哲学的方式整体上看这个内容的时候,他所达到的高度其实就是人类能够达到的哲学洞见的高度,他是用哲学的方式来面对世界人生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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