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梦境 菩提 剧团

作者:陈果卿 更新时间:2012-02-10 15:30:56 来源:作者赐稿 【字号: 】 浏览

   第一章 这里离天堂还有多远

   1  梦境  菩提  剧团

   载昆一路走来,似乎老是在梦境中徘徊。
  他出生于蟠龙镇。
  那里穷人很多。信神的人多。树也多。
  树叫榕树,当地人叫做黄葛树。奇怪的是:从前破旧的川主庙一火而焚,庙成了一堆瓦砾。以后在瓦砾中长出一株榕树,百年之后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上面栖息着上千只乌鸦,早出晚归,飞去飞来,成为小镇一大景观。那些年,缺少文化娱乐活动,大树下偶尔放“坝坝电影”,成了老百姓的节日。载昆记起许多人来,其中一个,长着好看的脸,他常重温她的笑。特别是她一双大眼充满着诱惑力,笑时那眼媚得很;红红脸颊上,酒窝盈满情感与稚气,令人想入非非。她算不算得上美人已无所谓。但是她体态丰满,胸部尤其结实,肥臀算不上大,没有抚摸过也能感觉到充满弹性的肉感。每逢看电影,她扛着一条木板凳来,腰一扭一扭的,辫子前后一搭一搭的,把个在暗处的载昆看呆。载昆要等到电影放映前十分钟,天快黑尽,万头攒动, 冷不防走出,屁股一歪坐在了她的旁边,使得她又惊又喜,心房怦怦跳过不停,连手脚也不知放在哪里才好。与女孩叠肩并股坐在一起,载昆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是不同寻常的体验。 她把白嫩的手主动伸过来握住了他出汗的手,如同握住了他跳动的心!
  女性具有形容不出的神奇力量!
  假如像别的男人那样,他的手会顺势伸进她穿着浅领衣服的胸部。女孩如果装着不晓得,那只手会得寸进尺,继续探索,然后向下滑去,滑到女孩最敏感部位,那里是定有进“天堂”的感觉。
  载昆就是载昆,他是他自己不是别人!他可以让心放纵,却管得住手。虽然心难受一点,避免了冒然“进犯”而遭女孩拒绝,造成尴尬的局面,破坏作为“为人师表”的尊严。
  他的手失去自信,失去鲜活的性灵,僵化地任凭女人的暗示,始终保持冷冷态势。
  “唉﹗”女孩轻轻一声叹息,如同撕碎甚么美好的东西。
        “怎么啦”﹗载昆假装不知地问。“电影不好看吗?”
      “不是。”
      “是什么?”
      “我是说……”她吞吞吐吐地、小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你难道对女孩无动于衷﹗”
      “家里很穷啊﹗”答话显然文不对题。                                            
  “我不怕!”女孩不但听懂了,而且回答十分干脆。
      载昆想到这里,不禁笑出声来。他终于从蟠龙镇浓浓的温情与疑惑中走出,要到二十华里以外的大中县川剧团去工作。一条马路,两边是垂柳,三五个行人,汽车与人抢道,陌生人给陌生人让路。迎面走来一位精神矍铄的农民老大爷,他肩扛着锄头,脸上有汗水,那是来自祖先求生存的提示, 载昆仿佛刚从梦境中走出,于是问道:“大爷,离菩提山还有多远?”
  “不远了,过了杨柳湾就到了。”
  “杨柳湾”走过了,“菩提山”迎面而来,一过一来,多么富有诗情画意。
  老大爷带几分好奇,擦肩而过那一瞬,却蓦然回过头来,似乎在喃喃自语:“他问啥来?菩提山?菩提寺早没有了,菩提山成了虚名。此人背着行李,一脸愁容,莫非这小子想不通要出家?”
  载昆笑了笑,走了过去,老农的话并没随风而逝。他喜欢寺庙,小时与大人去过很多次,烧过香、拜过佛。并且特别喜欢穿僧衣的和尚。祖父是裁缝满足了他这个小小愿望,因此他穿了僧衣八年,他的蟠龙镇亲戚、朋友、同学都喊他叫“和尚”。
  他有缘分么?没有!他毕竟没看破红尘。这次问菩提山不是目的,是为经过菩提山而已。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有什么不同,只是场景不同、故事不同而已。他预感到曾来过这里,朝山上走去,爬一百零八步石级,到了山顶,再下到山脚, 如从人间到天堂,又由天堂坠入地狱,仿佛在完成一次体验、一次净化。这山的一面临江,江水仿佛从天而降,汩汩有声;江上有渔船,鱼歌互答,那就离尘世不远了。下完石级,走一段平路,过得河去,上了彼岸,人声鼎沸,叫卖声袭来,他思想终于回到了现实。商业发达之地,铺面拥挤,货物堆积如山,人气升腾,形形色色的面孔在热气中摇摇晃晃。孩提时候,载昆被祖父母带来这个地方玩耍过,他还记得起。怕他乱跑,大人固定他在一个熟人的店铺门前,给他一个小凳,叫他坐着不许动。祖父母要去与人做生意,回头再叮嘱他一次:有人贩子来背小孩子去卖,若乱走,你就再见不到亲人了。
      载昆并不怕人贩子,因为他没见过,没感性认识。他没有乱走的原因,对面恰好是公厕,而且是女厕。女人急匆匆跑来,进去拉屎尿之后,搂上裤子又急匆匆而去,十分好看。女人仿佛不怕人看,小孩子看更无所谓。门在一开一合中,载昆看得目不转睛。到底看见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看见。“啪!”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稚嫩的脸上。当然是祖父打的,伴随响亮的巴掌声还有说教:“叫你眼不看,脚没不行,你就是不听,全当成耳旁风!”
      这句圣人之言,给了他永久阴影,始终笼罩着他的心灵。同他在一起看过坝坝电影的女生,还有与他家一墙之隔而又有过往来的少女朱芸芸,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接触过其她女性。
      回忆虽多半是一种苦涩,包含些许乐趣。又如同一朵孤云飘落水中,荡漾起细微无声的涟漪,稀释了不少疑惧,浸润着他的幻梦,因而他特别向往朦朦胧胧的充满魅力未来。
      他背着被盖卷极不自然地走在大街上,有点儿飘然、有点儿晃悠,思绪未断,纷至沓来,尽想些与女人相关的轶事,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虽然他接触女人少,但女人的故事却听了不少,有的就是蒲翁笔下的《聊斋》故事。比如载昆解放前的邻居秦老太爷第十一房姨太太,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被坏小子们强奸致疯后,十一姨太因此而上吊。可是载昆的女同事朱芸芸,惊人地大胆,敢单独睡那间死过人的屋子,偏偏这女孩子一度曾爱上载昆。
      他经常从往事阵阵迷雾中穿过,俯仰于梦幻世界;蓦地,他心骤然颤动了一下,梦幻消失殆尽。
      不知还有多远!满街的人他视而不见,他想起朱芸芸,作为女人她本来就胆小,胆大是逼出来的。父亲是资本家,专政对象,财产被没收,简直没留给她立脚之地。她若怕这怕那能生存吗?
  载昆清楚记得离开蟠龙镇前的那个晚上,他就在小朱的卧室里。室内并不宽,只有十平米左右,除了床还有一柜一桌,但是室内无处不充满女人味,即使你没看到什么地方放有脂粉,(当时也不许搽脂抹粉),女性体香似乎天然地释放出来,让男性情痴意迷?即使没见什么地方晾晒着女人的花衣花裤,女子本身就是天然美丽花朵。小朱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贵重的猪肉,麻利地生起火炉,坐上铁锅,掺上水后把肉放进去,煮个半熟,再拿起切成片。然后在铁锅里放油,把切好的肉也放进去,加盐加辣椒,还可加进蒜苗之类,回锅肉就做成。那是最好一顿饭,在饥馑年代,女子为心爱的男子无论做的什么,都具有相当长的感染魅力。
  如电影镜头回放,充满温馨般的诗情画意。小朱很美,不断给载昆挟菜。            
  “我写了一首诗你看不看”?小朱柔声说。
  “你写诗了?好呀,快给我看。”
  小朱立刻拿出一个大本子,精装的那种,翻开,她的脸几乎挨着载昆的脸,他感到了她脸庞散发出的热气,热气加重了心跳。少女只穿了件贴身内衣,粉红色的,更衬托她皮肤的白嫩。他还闻到她脸上羞羞涩涩的红晕而散发出的芳香。载昆没喝酒,脸却红了,心也醉了,晕晕糊糊,透过纯朴无邪的声音,女子向他粲然而笑;以至于小朱读她的诗,他一句也没听清,传到耳里竟成了热情恣意的三个颤音:“我爱你”!
  只要他冲动什么事都可以干成,用手一抱女子便揽入怀中。顺势躺下, 他真想放浪形骸一回, 品尝品尝……可是突然似听威严一声喊叫,终止了越轨意识.。“你不能爱上那个女人, 绝不能!”“为什么”?“因为她是资本家朱伦的女儿, 难道不明白吗? 你会受到连累!”.
  某种意义上讲, 他离开蟠龙镇是为了躲避小朱, 然而不是他的意思, 是家里人的担心。
  别人要去新的地方总有新鲜感和吸引力, 可载昆没有, 家里人既反对他与小朱恋爱,又反对他去那个特殊的单位工作。理由是:剧团里女人多,女人多麻烦事肯定会多。
  从传出的不断加了工的故事作猜想, 那个地方的男人女人,似乎不守常人本份。家人害怕很少接触女人的载昆会迷失本性。 但是载昆觉得,迷失本性也许比没有本性的好!
  “请问,剧团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