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选种 打架 恶作剧

作者:陈果卿 更新时间:2012-02-10 15:58:09 来源:作者赐稿 【字号: 】 浏览

   刘钢斤虽身为生产队一队之长,管的事多,手中有一定的权力,山上树木当时没有承包属于集体,要砍伐必须有他的指令,不然就违法,他再穷也没将卖树的钱私吞。还有许多小事,比如谁要办结婚证、谁要迁进迁出办户籍、谁家孩子上学减免学杂费、劳动力怎样分配、干什么活工分如何记……凭他一句话就作数。他爱喝酒甚至烂酒是他致命弱点,小便利不少占,违法乱纪没有。最多不外乎别人送酒他收下,去馆子里喝酒人家帮开钱他不拒绝,当了十多年生产队长家里仍一贫如洗。最近还把老婆给打跑,这家成了冷坛破庙,儿子像小乞丐,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 
  听说两位工作同志没吃饭,他哈哈一笑,说碰巧卖了一头猪,进了钱割了肉,可以请工作同志吃一次。到他家了,白方圆和载昆昨晚来过,因没有灯光没看清他家究竟啥模样,现在才看清,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叫做:一团糟!
  他的儿子在吃剩下的红薯,当地人叫红苕,一般是用来喂猪,或加工成粉条。粮食紧缺的年代,居民吃百分之六十的大米,吃百分之四十的红苕。农村缺粮时间长,包谷、红苕就当主粮吃。刘钢斤烂酒,儿子受罪,饿了只能吃红苕。
  “大憨,别吃了,把手洗洗,拿起酒瓶子上街给我打斤高粱酒回来……”
  “昨天叫我去赊酒,人家不干。我不去,要吃你自己去!”
  “今天不叫你去赊,爹有钱!”刘钢斤摸出皱巴巴的五元钱甩给大憨。“快去!”
  儿子一手拿酒瓶一手拿钱出门后,刘钢斤忽又想起什么,急跑到门口大叫:“儿子,给周幺娘说,这次现钱打酒,欠账我以后再给她结,一定要说清楚!”
  刘钢斤这才想起叫二人坐,没有凳端来两段木头当凳。坐下后白方圆问:“刘队长,你老婆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走人户去了,”刘钢斤只好扯谎。当地农村人都知道“走人户”就是走亲戚,或者叫回娘家,刘钢斤不好说老婆是被他打跑的。“你们坐耍,我割了一刀肉,吃回锅肉下酒,安逸得很。”农村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能弄饭弄菜,而且烧柴禾锅大灶大,弄饭弄菜快当。麻烦要数“推豆花”,泡豆子、推磨、熬豆浆、点豆花,急不得!急了,卤水过量,就点成一锅清汤,这事一般男人不行,非女人不可。俗话说,宁可等现杀猪杀牛吃肉,也等不得推豆花。刘钢斤虽然很少上灶,吃好吃歹都由老婆操持,弄不来豆花,吃回锅肉之类还是难不住他。
  “来来来,尝尝我弄的菜,”刘钢斤三两下把回锅肉端到矮桌上。“离了娘儿们我活得更好!” 他自我安慰。拿来筷子,一人一双,硬叫他们先品尝品尝。白方圆饿惨了,顾不了客气,拈了块半肥的肉,嘴几动几动就吞下肚去。载昆在刘钢斤多次催促下,才举筷拈肉吃。这时刘钢斤“啊”了一声,说大憨这娃儿打酒怎么还不回来呢?白方圆自告奋勇说他去看看,站起来一摸没带钱,把载昆叫过去小声说:“钱包忘在刘太医家了,给我五块,就算我借。”载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立刻把钱给他。不到十分钟,白方圆与大憨一齐回来,酒提在大憨手上。
  “怎么回来这样迟?”刘钢斤恶狠狠问大憨。“咋回事?”
  “人家……”大憨吞吞吐吐刚说出两个字,被白方圆打断:“别说了,把酒倒起喝!”
  几杯下肚话多起来。白方圆说:“队长,你不是说喝了酒就给我们讲那个女子的事吗,一方说是‘强奸’,一方说是‘拖干部娃儿下水’,这人要讲公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咋样?”
  “我有言在先,你们要请我喝酒我才讲……哈哈,记得不,是不是……”
  “爹,酒是叔叔给钱打的……”
  大憨的话没说完,刘钢斤桌上猛击一掌,把酒杯拍跳酒洒一桌,红眉毛绿眼睛地对着儿子大叫:“我给你的钱呢?你狗日的我给你的钱那里去了?弄丢了还是……你说!”
  到这时候不能再隐瞒,白方圆说卖酒的要扣欠账,收了钱不肯打酒,这酒是他拿钱打的。听白方圆讲完,刘钢斤情绪平定下来,然后哈哈大笑,连胡子都在抖动。“大憨呀,大憨,她周幺娘不打酒给你,你傻呀,你喊声:‘娘啊,我爹要喝酒,打一斤让我带回去’,你咋不讲!”
  真是如《增广》所云:“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刘钢斤没读过《笑林广记》,可讲起笑话,只要讲几句就幽默得很。他没看过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却有阿Q精神,他与阿Q虽不同时代,却具备精神胜利法,过去有现在也有,绝不是巧合!
  刘钢斤好耍得很,语言上占了便宜,心里畅快,不仅不责怪大憨,而且把一切抛之脑后,一斤酒他喝了一大半。而白方圆这人也怪,嚷得凶,喝几口脸就红,可以说叫“见酒醉”。
  “老刘,现在别再卖关子,快把那女子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听!”
  “好,你们够朋友,我讲真话!”刘钢斤说。“这女子叫王芳是知识青年,响应号召下乡的,她的家就在公社所在地镇上,老头子是挖煤工人,无钱无势,王芳才到这鬼地方落户。怪球得很,是公鸡就要‘打蛋’,母鸡就要找公鸡,人也一样。王芳你们看见过了,不丑嘛,还有点儿标致,与本队一个青年好上了。女青年下农村麻烦事情很多,劳动、吃饭、睡瞌睡、样样不习惯。油盐柴米,哪有现成?得靠自己去弄。从前在家娇生惯养,父母样样将就,现在离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妈呀!城市人到了乡下,打个比方下农村,就好比麻雀仰起飞——抓天! 咋不恼火嘛。”
  刘钢斤看来他同情女知青王芳。接着他讲大队书记刘永发瞧上王芳, 要人家与他的儿子刘大耍朋友。那刘大是个不争气的家伙,样儿长得怪不说,还很不正经,好逸恶劳,坏习惯很多。王芳说她已有男朋友,刘永发说不行,谁要在刘夹坡生存就必须听他的!王芳这女娃子犟,还是不同意。
  刘书记威逼利诱不起作用之后,就来毒的一手!一次,当那个男知青与王芳会面时,两个尾随其后的“女民兵”跳出来,硬说他们在乱搞,把男的打一顿赶跑,把王芳带到大队部关起来。刘大趁夜深人静谁都不留意,小杂种就想去“把生米煮成熟饭”,欲强奸王芳。但王芳身体强壮,拼命反抗,终于逃了出去。但她思想一度很乱,不知今后如何办? 独自回到住处不久,“女民兵”跟踪而至,说王芳有“病”,得马上送她去医院。王芳说自己没病, 是她们才有“病”!女民兵不讲道理,要强行带走她。三人打成一团,王芳侥幸脱身。但她受折磨一天一夜, 最后没能逃掉,现在“女民兵”送王芳去医病的地方,是精神病医院。“你们想想这叫啥世道!”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白方圆激动得很, 站起大声直嚷。
  “别激动,喝酒,喝酒,”刘钢斤说。“刚来的干部也好,工作队也好,都与你们一样看不惯,看不惯又咋办? 老百姓早就有个说法,叫做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都在互相维护啊!工作同志你们水平高,你说污七八糟的事越来越多,是不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我说老刘,你是不是醉了? 我们小小工作队员咋能回答官场产生腐败的问题!”
  “你们可以汇报上去嘛,当干部多年,我还是多少懂得一些规矩。”
  不久,工作团通讯联络员小汪来搜集情况,白方圆就把王芳这件事报上去。
  工作团要烧三把火,领导当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来抓。民愤难平,众怒难犯,刘永发打成蜕化分子典型,批判数次后,移送司法部门处理。他儿子刘大已满十八岁,是公民应负法律责任,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证据确凿被判刑。工作组算做了件好事。
  然而,消息传到兽医刘钱文耳里,他开始坐卧不宁。刘永发是根大树,他的靠山,这一垮对他极不利,但又不敢说工作同志“狗咬耗子多事”!私下还说刘永发是“树大招风”,农民“怨人穷恨人富”他咋不挨嘛。啥意思?就是说有一些人太穷,叫做“舀水不上锅”那种,有钱人见到他们穷样儿就感到讨厌,这叫“怨人穷”。对于有办法的、弄了钱发了财的,有的人也看不惯,总盼望他们出事才好,叫“恨人富”。刘钱文由刘永发遭了整联想到自己,总怀疑有人作怪才把工作队安排到他家里,等于在他家里安放了一个定时炸弹。曾有人揭发他乱弄钱,当兽医出诊,收高价;自己卖药,又不开发票。他心里有鬼,怕工作组发觉,于是他存心要把二人赶走,消除后患。但他精灵,懂得不能硬来,硬来那是鸡蛋碰石头,会自取灭亡。回想起工作同志刚来的那个晚上,他自编自导的一餐 “夜饭”,已收到效果,工作组同志吃不惯包谷糊糊,好几天没在他家里吃饭,这太好了,若他们感到不方便,搬走更好,那他会念一百个“阿弥陀佛”!
  “听说工作同志要到别家去吃住,”老婆听说风就认为要下雨。 
  “你听谁说的?”刘太医问。
  “是翠花听大队小马说的……”老婆回答。
  若在平时,刘钱文听到谁提起这个叫马超的小马,不是挨训就是挨骂。他有心病,媳妇翠花有些姿色,在娘家就与几个年轻人乱来过,翠花当然不承认,说是“谈恋爱”还没到“乱来”的地步。几个人中就有这个马超,她老提起旧情人,不就说明他们藕断丝连么?
  “把翠花叫来!” 刘钱文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婆婆马上去叫媳妇。此时翠花正在灶房里忙,要赶在工作组七时回来之前,把五斤猪蹄、两斤肥肠、一笼心肺打整干净,生火,炖烂,晚饭一家人好吃。听说公公叫她有事,她不得不去,舀水把手洗了洗,就赶快走来。
  “爹,你叫我,”翠花脆生生的声音很入耳。
  刘钱文从来不正面看媳妇,不知为什么,看见她那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就要走神。“翠花,你听谁说的我家住的工作同志要走?”
  “听……哪个讲的我记不清楚……”
  “她连马超的名字都不敢提,不是说明心里有鬼才怪!” 刘钱文心想嘴上却说:“你给婆婆讲,住在我家的工作同志要走,是你从马超那里听来的,怎么,没过多久你就忘得一干二净!”
  “街上的人都在说,有卖酒的周幺娘、有贫协组长袁明权、刘队长娃儿大憨……端端只说一个姓马的,爹如果信不过我,干脆……”
  “干脆什么?”刘钱文两眼瞪大,嘴唇发抖。
  “我干脆与你儿子离婚!”
  翠花在刘夹坡无疑是数一数二的美妇,既聪明,又能干,还能说会道,这是优点。同时她的缺点也不容忽视,老是不满足,这山望那山高。在家里只有她能顶撞刘钱文。
  晚上。白方圆和载昆准备回刘家睡觉,二人走到水塘边,见前面似乎有两个人,并没有察觉到他们回来了。等到走近,二人急忙分开。这时刘家出奇地静,忽听传来“吱呀”关门声,白方圆小声对载昆说:“刘家不知在干什么,派出人来监视我们。”载昆说可能不会吧!
  刘家的大门未关,他们推门进去后,正要关门时,从门外钻进来一人。虽然天比较黑,还是能分清是个女的。这女人小声问:“你们怎么一两天不见人影,是不是讨厌我们,要搬出去住?”她是翠花,估计在水塘前边他们看到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她。那么,在翠花之前进屋去的又是谁呢?难道还有人在监视她!真不知道刘家到底为啥弄得如此复杂!
  “你们走吧,我来关门。”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白方圆与载昆回到屋里。“幸好我叫大憨给我买了鱼烛,不然如迷宫一样的刘家,简直就寸步难行!”白方圆边说边擦火柴,把鱼烛点燃。跑了一天他们还没洗脸漱口,二人拿起洗脸帕和牙刷之类,高举鱼烛进了灶房。白方圆鼻灵闻出炖肉的香味,他见灶后藏了个大砂锅,香味大约从那里发散出来。怀着揭密的兴致,白方圆心情显得有些紧张,揭开锅一瞧,妈呀!是大半锅炖好的猪蹄、猪肠、猪肺。白方圆咬牙切齿低声骂道:“刘太医,你这断子绝孙的家伙,今后若有事犯在我们手上,定使你永世不得翻身!”气头上的白方圆对载昆说:“咋办?把猪食掺进炖汤里去算了!”载昆想了想,说道:“浪费半锅上好的炖汤多可惜,这几天我们吃油荤太少,不如就饱餐一顿吧,白吃白不吃。”
  “对头,只有傻子才不‘白吃!’”
  于是,两人在碗柜里各拿出一个海碗,各舀满满一碗,大吃起来。吃到快完的时候,他们忽然听到细细脚步声,有人轻轻地走来。白方圆急中生智,“噗”地把鱼烛吹灭后,就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但又料想不道,来人并不走近,犹豫之后便悄然返回。从没干过“黄”事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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