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工人 瞎儿 宣传队

作者:陈果卿 更新时间:2012-02-10 16:08:48 来源:作者赐稿 【字号: 】 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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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明事件刚过去,工宣队还没松口气,另有新的事情发生。啥事?这事非同小可,从公安机关转来一封匿名信,涉及剧团里的人,假如破不了案工宣队更会威信扫地。
  “老董,你觉得这事咋办?”在工宣队办公室里,王大牛红着一双眼睛,眼病老犯,可他不忌嘴,还一支接一支不停地吸烟。“老董,你是副队长得给我拿主意!”
  老董上海人,三十出头,圆脸,无须,戴副眼镜,技术人员,知识分子味很浓。他爱笑少语,很随和。虽从心里瞧不起王瞎儿,但他修养好,不自以为是,不与谁吵架。不像另外一个副队长许天安,原是中层干部,架子放不下来,对王瞎儿的不满经常表面化,董海潮在其中作平衡。
  “匿名信落了姓名,理论上不叫匿名信,”董海潮说。“何不从有名有姓这个人开始调查!” 
  “我也这样想,哈哈,这叫不谋而合!”王大牛大笑,笑声如牛。
  “把云桂香请来,”董海潮说。“另外把载昆这个‘秀才’也请来!”
  “人家是女人,涉及隐私秘密,有剧团的人在场,一怕她不讲真话,二怕泄秘。”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董海潮语气很坚决。“不用担心,那女人不是家庭妇女。”
  “好吧,听‘参谋长’的,小孟,你先去找载昆,再去找云桂香 ,叫他们快来。”
  先来的是载昆。王大牛迎上前去握手,并请坐。“麻烦你作一下记录。”董海潮笑着说。载昆接过纸和笔,并不多问,只作记录的准备。马上,王大牛给载昆泡上一杯茶正说话间,云桂香与小孟来了,王大牛叫云桂香坐下,也给她泡了一杯茶。
   她有点忐忑,看看工宣队的人,又看看载昆,似乎在察言观色,满脸疑惑。
  “我们最近收到一封信”,王大牛说。“是从某派出所寄来的……”
  “我当哪河水发了,你们收到信,这与我有啥关系?”云桂香打断王大牛的话问。
  “听王队长把话说完你再说嘛!”董海潮说。
  “我这人是急性子,”云桂香口气转缓和。“有话请直说,别绕弯弯。”
  “与你无关的事我们当然不会找你,”王大牛吸上一支烟,坐在载昆旁边说。“我问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云桂香点头)!好,我就开始问。你最近给某派出所写过信吗?”
  “你问我有没有给派出所写信?笑话!我为啥要给他们写信,我并没有疯。”
  “态度好点好吗?我们为你好,在作调查,请配合!”董海潮严肃地插话。
  “信上写啥内容,可以对我说吗?”
  “别慌!不但要给你说,还要给你仔细看……”
  “那好,你们别再转弯抹角,快把信给我看!”云桂香再次打断队长的话。
  “我还要多说两句,小云,你看信之前一定要作好心里准备!”董海潮再次提醒。
  “这样吧,让载昆先念给你听。”
  云桂香同意,载昆从王大牛手中接过信开始念道:
  “派出所领导:你们好!
  “我叫云桂香,是大中县川剧团的女演员,刚满二十六岁。我遇上一件刻骨铭心的事,使我痛苦不堪。事情是这样的,一九六八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日,黄昏时分,我独自一人经红豆坡回相思村老家去,走在乡间小路上。两旁地里,尽是长势旺盛的玉米林,怕有一人多高吧。我提心吊胆地走着,不见一个人影,心想该不会出事吧,谁知就是要出事!突然从玉米林里蹿出几个蒙面歹徒,为首一个大汉,个头高,身体壮。虽然他脸蒙着布,但我似乎见过他,极像前几年公安机关破获大中县的一个反革命组织的首犯,名叫黄加邦。我不说你们定知道,黄加邦是反革命首犯判无期徒刑,公安局四处张贴过布告,我的确是看过了的。没过几年,这家伙怎么会跑来干坏事呢?此刻根本不容我多想,几个同伙像饿狼一样扑上来将我按倒,脱去我的衣裤,对我施暴,轮流泄欲。他们玩够了我之后,将我手脚捆起来,弃于荒郊,他们这些恶鬼则迅速消失在夜幕中……我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还不敢向我爱人讲,怕他一气之下与我离婚。但耻辱啃噬我的心灵,
  使我寝食难安。激烈思想斗争达半年之久,最后我想通才写下这封信,请你们维护正义,严惩坏人!并希望你们替我保密。致以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敬礼
              云桂香 写于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显然,这封信讲的情况完全是子虚乌有。云桂香矢口否认有这种事情发生,最有力的证据是:农历四月二十八日,云桂香参加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在柑子公社演出,完了后随队回到剧团宿舍。很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借她的名字写信,所以定性为“匿名信”。
  炮制这封信的人到底是谁?他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徐天安认为理由很简单,云桂香与人有仇,想用此方法发泄私愤,使云桂香难堪,可是云桂香説她没有仇人。董海潮说是否有人追求她没得到目的,于是想出了这种下流办法以出气。云桂香也作了否定。王大牛说,不管为了啥,写这种信都是犯罪。现在问题是如何查!
  “假设写信人在剧团,那就对笔迹!”许天安说。
  “假如这人不在剧团,对笔迹还有用吗?”董海潮反驳。
      “估计这坏家伙可能就在剧团里,对笔迹这主意好,我赞成,”王大牛一锤定音。“我想这样,先让全团演职员工先看这封信,觉得像谁的字,检举揭发。假如没人揭发,只好进行下一步,一个一个不分男女老少叫到这里来,写信中一段话,我们再进行研究,你们说好不好。”
  没人反对就照王大牛说的办。不过,工宣队问云桂香,匿名信内容很怪,涉及到她与家人,一旦公诸于众,她有没有顾虑?怕不怕别人背后瞎猜,乱说影响她的名誉。云桂香说:“心中无冷病,不怕吃西瓜”!这事就定了下来。于是剧团所有的人,在工宣队监督下,先看过“匿名信”。当然大家首先感到惊奇,剧团竟出了如此缺德的怪事,往演员脸上抹黑,社会影响不好;即使与云桂香有矛盾的人也不相信真有其事。但发挥想象私下乱猜大有人在。“是否云桂香行为不检点,欺骗了别人,把人家整惨了,人家才报复她。剧团女的那么多,不坏别人专坏她,肯定事出有因啊!” 
  不管人们心情怎样,说法又如何的不同,工宣队没收到检举,只好进行下一步:“对笔迹”!
  剧团像一锅沸水,人们紧张激动,烦躁不安。对于“对笔迹”感到相当的恐惧,因为王大牛外号王瞎儿,说明他眼力不好。而且他工人出身,文化程度不高,在对于字的识别上很悬,万一他看走了眼,硬説某人的字与“匿名信”上的字一样,那才叫“黄泥巴滚裤裆,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岂不冤枉!即使如载昆,工宣队董海潮和小孟都喜欢他,常常在一起吹牛,但并不说明他万无一失很保险,依旧不能有半点马虎,深怕“牺牲”在王瞎儿的误判上。
  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历时半月有余,“匿名信”的炮制者仍然没有清查出来,上面对此很不满意。县上放出话来,如果剧团一再出问题,准备加强力量,再派出干宣队来协助。干宣队者,干部组成之宣传队也。由县委机关抽出的干部,是一批“老油子”,职业官僚,肚皮烂、鬼点子多,你工宣队的人大都是业余干部,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说不定两三个回合下来,工宣队只有出局,败下阵灰溜溜地撤出走人。
  王大牛不愿回去再烧锅炉,就得把事办好。然而古语说:“福不双降,祸不单行。”正当工宣队破不了案而士气低落威信扫地时,又传来一个坏消息,钟明疯了!他成天嚷嚷说有人要害他,告他搞阶级报复。过去他管过的“牛鬼蛇神”们,正密谋翻天,中国要变色了。他想不通企图纵火烧房,幸好被郑壳儿、曹大庆发觉,把钟明捆送到工宣队办公室,问王队长咋办?
  “咋办?快送精神病院? ”王瞎儿很不耐烦地回答。
  送走钟明,许天安忽然大笑起来,并突头突脑说一句:“真乃天助我也!”
  “老许你说的啥,怎么我不懂!”王瞎儿问。
  “我懂,”董海潮悟性很高,一点就破。
  “说来听听!”许天安笑着问,有试探的因素。
  “‘匿名信’的炮制者八成是那个钟明!”    144
  “啥子理由?”王大牛脑子转不过来,瞪大双眼问。
  “理由?哼哼!”许天安冷笑两声后,别有意思地说。“若不是他会疯吗?”
  钟明,不久吊死在医院里,死时二十二岁。好多人为之惋惜,并不相信他会写那种无聊的东西。也有少数人说他就是坏,自己出身于地主家庭,整人那么狠,他一定是在搞阶级报复,死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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