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

十点过了，局长还不见悟元上班，急得一个劲儿转圈圈，一张马脸拉得更长。

老张把电话拨到悟元家里，拨了十几遍都无人接听。好不容易找到了欧阳的手机号码，电话倒是打通了，可欧阳说一大早起来就没有见到悟元。

这就怪了，难道这龚悟元化成灰了！ 

局长从老张手中抓过电话，恨恨地往桌上一扔，赌咒似的对老张吼道：“不扣他半年奖金，老子这局长不是人日的！” 

也难怪局长发这么大的邪火。早晨还在上班的路上，处办的小王就打来电话，说考核组下午就来，要他把《述职报告》送一份到处里去，考核组要先看一下。《述职报告》昨天安排了龚悟元去写，但究竟写了没有，写得怎样？局长心中一点没底。考核组那位省上下派的纪检书记，做过副省长两年秘书，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上个月在二分局考核，了解到那位局长跟女会计关系暧昧，有贪污腐化嫌疑，第二天就宣布撒职查办。自己虽说没有落下什么把柄，但局里并没有几个贴心的人，尤其是那个肥头肥脑的副局，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老张见局长心急火燎，一副两肋插刀的神气，说：“局长，要是小龚一直不来，岂不误了大事。不如把您去年的那份找出来，改一下，先拿去交了差再说。”老张肚里虽说没几滴墨水，点子倒是挺多的。平日里还真是没有看错他。 

听老张这么一说，局长的气消了许多，温和的说：“也只有这样了，这事就交给你办。另外，给小刘的悼词也请你代劳。” 

正说着话，副局进来了。这眼前的一幕似乎已在他意料之中，面部表情静若止水。但嘴里少不了骂两句那个“不守纪律、不知轻重”的龚悟元。 

局长不想多看那张永远藏着秘密的肥脸，也不想附和他的腔调，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姿态说：“其实也没什么。谁不遇上点特殊情况呢？小龚这人还是很守纪律的，今天只是碰了个巧。”说完便扭头回了局长室，老张也跟着出门去了，把副局一人凉在那儿。 

坐在高靠背转椅上，局长浑身都软了。看到副局那副嘴脸，局长隐约感到今天这事与他相关，只是一时还弄不明白个中蹊跷。在局长眼里，副局是个最危险的对手。别看他一副谦和恭顺的样子，暗地里使坏的往往是他。上次陪客人去“丁香楼”耍，本来是他提议去的，去了后却借故溜掉了，第二天还去向处长告黑状。论起资历来，副局也是“三朝元老”，组织上也曾有过提拔他的打算。只怪他太自私，太虚伪。考察组来征求意见时，几乎没有一人赞成。自己当初被作为候补人选，自然是沾了姐夫的光，但要是他的口碑稍好一点，也没有自己现在的位置。

局长正发着呆，电话铃响了，是路桥公司汤老板打来的，约他下午去“兰香阁”泡澡堂。说新来的几个妹子很不错，是大学里出来挣学费的。二人开了一阵玩笑，打了一串哈哈，约定周未同去好好消受。 

“兰香阁”可算是全城最够品位的好去处。场面中人在那里玩乐，做客的有排场，做东的有面子。有句俗话说：“进了兰香阁，如上梁山泊。”在那里，无论老领导，还是阔少爷；无论商界名流，还是江湖大佬，一概呼之以“哥”，诸如赵哥、钱哥、孙哥、李哥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还有一句俗语云：“进了兰香阁，啥子都好说。”生意的合作、职位的升迁、码头的争斗，在那里摆一桌酒，赌一局牌，睡几个妞，没有摆不平的事。 

娅娅上次大闹“兰香阁”，弄得局长很没面子。那一次是他做东，请财务处几位兄弟勾兑经费。把几位财神安顿好后，他自然不能闲着，很快在迪巴里泡上了一个领舞的姑娘。此人生得丰满，穿得性感，风情万种，楚楚动人。自称“蝶儿”，是舞蹈学校学生，来这里体验生活。“兰香阁”的姑娘局长睡过一大半，像这种一见倾心的感觉还很少有过。二人搂着抱着进了客房，正当宽衣解带之时，娅娅闯了进来。又是吵闹，又是抓扯，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局长放下电话，见出纳小陈在门口站着。小陈是局长从财贸学校选调来的。年纪二十七八，结过一次婚，据说又快结婚了。披一头长发，两眼脉脉含情。今天的小陈妆扮得特别养眼，上穿露脐吊带衫，下穿褶皱迷你裙，颦笑之间风情万种。尤其是那翘乎乎的屁股，胀鼓鼓的胸脯，让局长看得心旌摇荡，两眼喷火。

小陈任局长扫瞄了片刻，径直走到局长身边，把一迭发票轻轻放在局长面前，弯下腰给局长说明每一张发票的出处和金额，胸脯似乎不经意间频频从局长的肩头擦过。局长几乎晕眩了，不由自主地拿起笔来，不假思索地在每一张发票上签上了“同意报销”。局长放下笔，正想同她“谈谈工作”，小陈已收好发票，飘然出门去了。回头时丢给他一个含娇带媚的眼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