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澜

作者:石念文 更新时间:2011-09-15 16:07:13 来源:乐山理论网 【字号: 】 浏览
  
  
  关于刘元塘搜捕共产党人之事,暂且按下不表。先说说两件相关的大事。
  清光绪年间,青神官医王镜华、杨万元,得到开明知县王树楠的支持,创办了民间慈善组织“药王会”。二人共同募集资金,购买了城西牛王庙附近堰田40亩,佃与农民,每年收租谷40石,作为药王会基金,以应为贫苦病人施药和举办“药王会”之需。药王会“会首”两年一选,会内一切财务开支均由会首掌管。药王会创建之初,几经议合,将该会宗旨、置产经过、经费开支等缀字成文,立碑勒石,存于庙中,以供遵守,并志永远。
  民国初年,会首由杨万元担任,数届不变。杨死后,其子杨少翔接替了会首之职。此人强奸民意,独断专行。1923年,他假办学之名,私下将药王会田产“捐给”了“崇本学会”,兴办了“私立崇本学校”。而“崇本学校”不过是其儿女亲家胡竞嘉的私塾。它与精进学校是完全对立的。杨少翔之举,醉翁之意不在酒。杨、胡二人系青神地头蛇,尤其善于交官结府,狐假虎威,诸多会众敢怒不敢言。就这样,胡竞嘉侵占药王会产业达四年之久,无人敢问。
  1927年7 月,大革命的浪潮席卷全国。青神党组织决定就杨、胡二人侵占药王会田产一事,发动全县人民起来斗争。由曾聿修出面,约集地方正直人士陈古超等,以“籍学敛财、侵吞慈善事业基金”为由,向县府控告。但因官府庇护,事情不了了之。当时,四川实行军阀“防区制”,青神属二十四军刘文辉防区。为了斗争的有理、有节、有利,曾聿修鼓动地方各界人士,多次向二十四军联名控告;同时,动员起县民两千多人,共同抗议杨、胡的行径。二十四军见事情越闹越大,民愤难平,只得批饬青神县政府审理。
  在法庭上,曾聿修代表原告方慷慨陈词,痛斥杨、胡二人侵吞药王会田产的行径。曾聿修指出:“杨少翔身为会首,本应带头遵会之章程。然此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无视会众权利,不顾贫苦民众死活,与其亲家狼狈为奸,私相援受,侵吞药王会田产。这不仅与人道准则相悖,而且触犯了法律之条文。我等受众会员之托,强烈要求对杨、胡二人严惩不贷,以彰公道而平民愤。”
  杨、胡二人竭力狡赖,强词夺理。杨少翔诡辩道:“本会首既经会众推举,执掌会务,自然有处置会产之全权,不能说是独断专行,剥夺会众之民主权利。”胡竞嘉辩称:“药王会基金用于施药,固然是公益事业;用于办学,也是为了民众,并无损益之事。请予维持现状。”
  杨、胡二人辩解时,堂下听众纷纷交头接耳,嗤之以鼻。曾聿修接着驳斥道:“药王会章程写得明明白白。会首管理会务,支配会产,岂能背离本会宗旨,将为贫苦民众抓药治病之基金,挪作他用,更不消说将会产‘捐赠’亲属。再说,会众推选之会首,只是杨万元,并非杨少翔。未受会众推选,杨少翔又焉能行使会首之权力?至于办私学之事,众所周知,那更与民众利益风马牛不相及……”说完,将药王会碑文拓片递给法官。
  担任主审的是县长刘宽。见原告理由充分,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实在难以庇护。过了片刻,刘宽宣布审判结果:“杨、胡二人关于药王会产业的交换,不合会章,违背法律,本庭宣布无效,会产应即交还药王会,由会众另选公正人士掌管。限半月之内交割完毕,不得有误。”
  
  保药王会田产的斗争,不仅赢得了更多的群众,而且极大地提高了精进学校的声誉。1928年春,学校基金会决定,增设一个初中班,并将校名改为“青神县私立精进公学”。开学后,学校进一步加强了对学生的思想教育。除课堂上传播革命思想外,还让学生投入到社会实践中去,以提高其政治觉悟。
  与此同时,张廷良、邵从楷等人组建国民党青神县党部,会同豪绅杨少翔、国家主义派陈善新,在青神掀起了一股反革命浪潮,大肆攻击革命者。针对这一情况,曾聿修召集团务学校(当时曾兼任该校教务主任)和精进学校骨干何光辉、段兆麟、帅士英、王诺夫等人部署反击。他们组织师生上街张贴标语、漫画,在月儿塘和对方发生激烈冲突。在随后的日子里,斗争愈演愈烈,双方都随身带着棍棒,遇上就打,一直到假期结束。
  也就是在这年的夏天,在中共青神县特别支部的领导下,一场群众性的反贪官斗争爆发了:二十年代末,四川军阀混战,时局动荡,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青神县征收局长范少希勾结贪官污吏,强征苛捐杂税,榨取民脂民膏。在县长邓少甫的支持下,取消税收起征点,并预征粮税20年。官府告示一出,民众哗然,怨声载道,一些士绅也因利益受损而愤愤不平。当天下午,告示旁便贴出了一副辛辣尖刻的对联:
  
      火哉神力,土全是骨,犹争据;
      怪矣人心,地已无皮,尚可凭。
  
  青神党组织认为:发动群众开展反捐税斗争的时机已到,决定顺应民众和士绅的意愿,组织一次公开的反贪行动。并安排党、团员分赴全县城乡,广泛宣传,动员民众和士绅与范少希斗争到底。
  六月初,土烟陆续上市。范少希斤两不放、凡烟必税,激起了烟民的强烈不满。一个逢场天,乡民纷纷进城,人人仇恨满腔,个个怒火万丈。陈子清、兰玉镇等人首先约齐百余人,经川主庙(当时的土烟市),直奔五显庙征收局。众人聚集在门口,10名预先选定的各界代表首先进去找范讲理,尽诉民众之疾苦,规劝范体恤民情,改弦易辙。然而,范自恃有县长撑腰,态度蛮横,拒不采纳。在门口等候的群众得知,如火浇油,蜂拥而进,揪住范便往外拖。范拼命挣扎,大声呼救。怎奈众怒难敌,他杀猪似的叫声早已被众人的唾骂声淹没。
  范少希踉踉跄跄被拖到大门口,顿时傻了眼:触目之处,人头攒动,拳头挥舞;口号声,怒骂声,此起彼落,震耳欲聋。人们用事先准备好的化妆品,对范进行乔装打扮。有的给他搽口红、涂花脸,有的给他戴勒子、挂耳环;有人还找来一件花衣服给范穿上,找来两把土烟给范吊在脖子面前,再给范挂上一串纸银元(意思是:想要钱,变鬼去吧)。把这个往日不可一世的贪官弄得活像个戏台上的小丑。
  打扮停当,人们便推着不人不鬼的范少希游街示众。走在前面的是精进学校的学生,他们手持童子军棒和三角彩旗,威风凛凛;精进学校的师生和一些士绅押着垂头丧气的范少希走在中间;城乡各界群众紧随其后。不少赶场的群众也自发的加入了游行的行列,逐渐汇成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势不可挡。党组织领导人冯全善、陈子清、张国安等人分散在队伍中间,带头领呼口号,鼓舞士气。“打倒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军阀”!群情激奋,喊声震天。游行队伍穿大街,过小巷,走东市,闯西门。中午时分,队伍来到县衙。县长邓少甫做贼心虚,早已溜之大吉。队伍撤出县衙门,折向文林街到了月儿塘广场,才将惊恐失色的范少希丢在地上。范如获大赦,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在众人的唾骂声中,灰溜溜地逃走了。
  不久,军阀政府迫于舆论压力,撤去了范少希的征收局长职务。预征粮税之事也只得暂且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