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山月夜

作者:石念文 更新时间:2011-09-15 16:08:38 来源:乐山理论网 【字号: 】 浏览
    
  1932年中秋之夜,皓月当空如硕大的玉盘,明净的天幕没有一丝云彩;连绵的丘山轮廓清晰,汹涌的岷江涛声如雷。在崎岖的江岸小道上,一前一后走着一对青年男女;时而疾步如飞,悄无声息;时而悠闲漫步,谈笑风生。
  鉴于青神党组织遭受重创,省委决定抽调周自维、刘怀彬、毛慈影三人前往青神清理组织,重建县委,配合川东红军组织和发动群众斗争。周、刘二人已先期到达,毛慈影到汉阳与吴吉山接头后,由吴陪同,连夜赶赴青神西山。
    
  毛慈影(池影),又名毛肃清,党内化名陈静霞、李仲华,青神、井研两地人称“毛姑”;1915年8 月19日生于富顺县卫里乡长草坝(今自贡市个私营区卫坪乡尖山村)一个职员家庭。下有雨田、礼先、淑尧三个弟妹。父亲毛健储,是贡井官仓管账先生。慈影年幼时,其父将乡下田土典让,举家迁往贡井官仓板栗园谢家院。
  发蒙之初,毛慈影入读贡井南华宫乡立小学,成绩甚优,为全校佼佼者。受共产党人李实之、张锦文等人影响,阅读了大量进步书刊,并积极参加李、张二人领导的革命活动。1926年,慈影高小毕业,考入荣县县立中学。因家庭经济拮据,仅读一学期就辍学回家。关于少女时代的毛慈影,其堂姐毛伯琼(现住成都市府南新区攀钢苑,89岁)至今谈起还记忆犹新:
  
  二妹(毛慈影)稍胖,中等个子,身材好看,能歌善舞。常在南华宫大殿上表演:
  
  
    好姊妹,相亲爱;
  
    爱妹今天离别我,心中好难过。
  
    爱妹哟,心中好难过!
  
  二妹记性特别好。别人说过的什么话,她能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包括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她能模仿得惟妙惟肖;有时还学着老师的样子,爬到高凳上向伙伴们演讲。
  二妹的学习很用功。她白天要参加很多社会活动,只好晚上熬夜读书,但无论熬多久的夜,她从不瞌睡。
  二妹性情温和,很能待人,从不跟弟妹和伙伴们争东西。我们一起玩的伙伴中,她是领头的人。
  二妹好胜心强,凡事总能领先。跟伙伴们跳绳、踢毽子、荡秋千,总是她的花样最多,姿势最好看。
  李实之老师常在长辈面前夸二妹,说她聪明、能干、诚实,遇事肯动脑筋;说共产党很需要这样的人。
  
  毛慈影辍学后,在李实之、曾直夫等人的引导下,开始投身于革命活动。白天在家拿缝衣针当铁笔刻写革命传单,印好后,晚上拿出去四处张贴。母亲察觉后,在劝阻无效的情况下,因担心女儿的安全问题,经常在深夜陪同女儿一道外出活动。
  1928年冬,中共自贡特支在贡井创建南华新剧社,用戏剧艺术形式进行革命宣传和鼓动工作。毛慈影同堂姐毛伯琼(念生)、堂妹毛惠君(剑秋)一道加入了这个剧社,成为当地妇女反礼教、反压迫的先锋战士,被群众誉为“毛氏三杰”。毛慈影在革命斗争中,吃苦耐劳,争挑重担,独立工作能力强,深受组织器重。
  1929年,毛慈影经中共自贡特支青年委员徐永弟和贡井党支部书记曾直夫介绍,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同年转入中国共产党。随后被派往长土、艾叶滩等地组织学生运动,开展反帝爱国游行,发动学生争取择师、集会、结社自由。不久,年仅14岁的毛慈影担任了长土小学党支部书记。
  1930年,党组织派毛慈影去荣县参加荣(县)威(远)农民武装起义。在广泛发动和组织群众的过程中,毛慈影的工作能力得到了进一步锻炼和提高。当起义队伍遭到军阀部队围剿时,毛慈影与起义的农民同生死、共患难。他们走山路、歇岩洞,历尽艰辛,保障了起义军安全的撤离和疏散。
  1931年,毛慈影被派到富顺县卫里乡糍粑坳“女子义勇军军事速成学校”,以读书为掩护开展学运工作。不久,该校学生运动搞得红红火火,引起了反动势力的密切注视。他们声称该校是共产党的“老窝子”,派兵包围学校,逮捕共产党人。毛慈影闻讯出走自流井,以给资本家李少庚当家庭教师为掩护,继续从事革命活动。
  1932年,敌人四处搜捕毛慈影,反动军警抄了她的家,其弟毛雨田被投入大牢。在友人的协助下,毛慈影转赴成都,由省委分配到成(都)华(阳)县委工作。同年4 月,省委又调毛慈影到嘉定(乐山)裕华丝厂搞工运,领导工人开展妇女运动和经济斗争。
  吴吉山,别名国钧,党内化名商毅。生于1912年,青神汉阳人。1923年入精进小学,1927年考入成都师大附中。在校学习期间,受进步思想影响,先后加入青年革命团和“晨曦”、“前矛”等文艺团体。1929年,经同学帅干如、郭礼陶介绍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1930年秋,经共产党员张文范介绍,到土主龙龟寺教书。在县委领导下,吴吉山与该校党支部书记吴崇农(1931年病逝)一道积极组织农民协会,宣传革命,准备发动农民暴动。后因县委书记何光辉等人被捕牺牲,总指挥郭嘉州被迫潜逃,暴动计划流产。1931年夏,张郅受省委派遣到青神恢复组织,与吴吉山接头,并介绍吴吉山加入中国共产党。1932年春,吴吉山到牛华溪戴宗祠教书,同时在铁蛇坳组织农民协会;同年秋,奉调回青神,以汉阳小学训育主任兼教员身份开展工作。
  在铁蛇坳搞农运时,吴吉山就听人谈起过毛慈影。那是夏季的一个夜晚,吴吉山因组织农协会之事屡屡受挫,很有些心灰意冷,巡视员张郅与他畅谈了一个通宵,谈话中曾提到一个叫毛慈影的女同志,说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工作却特别出色,到裕华丝厂不到三个月时间,就把那里的工人运动搞得有声有色。白天在汉阳坝江堤上第一次看见毛慈影时,吴吉山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毛慈影剪一头齐耳短发,挎一个时髦藤包,穿一件紧身旗袍;苹果型的圆脸红润光鲜,清澈明亮的眼睛流光溢彩。能与这样的同志共事,真是三生修来的福份。吴吉山心中像揣了只小兔子。一路上,吴吉山殷勤备至。爬坡上坎、趟水过河,总想给予一点体贴和关照。殊不知眼前这位毛姑娘却不是城里来的娇小姐,无论山路多陡多窄,她走起来总是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倒是吴吉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还老是赶不上趟。
   “小李同志,能不能走慢点。我快要接不上气了。”这样美好的月光,这样诗意的夜晚,吴吉山可舍不得只是用来赶路。
  快到土主了,毛慈影终于放慢了脚步。到汉阳之前,巡视员张郅给她介绍过吴吉山,说他工作能力强,文化水平高,是青神党组织的骨干。但在几个小时的接触中,毛慈影却未能从他身上找到同志间心心相印的感觉。吴吉山的言谈举止令人感到别扭和肉麻,不像张郅、许本达几位兄长那样可亲可敬。
  毛慈影毕竟是职业革命者,不会因个人情绪妨碍工作。举目四望,朗月下的西山沉静安详,想到即将在这里开始新的斗争,毛慈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商毅同志,给我谈一下西山农运的情况吧,你不是在这一带工作过吗?”
    
  总算盼来一个表现的机会,吴吉山顿时精神振作。他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从“精进学校”谈到“挽范游行”,从曾聿修出走谈到何光辉遇害,最后谈到了土主,谈到了龙龟寺:“土主一带我很熟悉,前年秋季我和吴崇农在这里准备过一次暴动,虽然没有干成,但培养了一大批农民干部,像张树荣、车锡成、王绍清、邓锡成、张国俸这些人,都是这一带的骨干,工作非常出色……”
    
  翻过两个山坳,穿过一大片丛林,依稀看见不远处有灯光闪烁。“龙龟寺到了”,吴吉山说。这时已是月过中天。